《写给你的》~~俺的旧文，一万多字的中篇~~慢慢看~~慢慢看

梵天一梦

§1
还记得那些日子吗？
你和我，在伤江边漫步。彼此满腹心事、脚步沉重，像是沙漠里迷失的旅人——我拥抱着属于我的海市蜃楼，你向往着属于你的碧水清泉。
我们贴在一起，心却相距太远。
看着你消瘦的面孔，我的情绪前所未有的纠结。第一次发现，原来不止是我，连你也是如此，不自觉地，被人类的欲望所累，身心俱疲。
“你会跟我走吗？”
“你明知道——我不会……”
一天又一天，你不断地问，我不断地答。
“你会跟我走吗？”
“你明知道——我不会……”
这天，你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气冲冲地独自离开。你立在我的面前，目光生冷：“我明天就要走了！你真的不跟我一起？”
说这话的时候，你嘴角的肌肉在抽搐。
你恼了！
你开始怀疑我们的爱情。
所有那些相伴走过的岁月，在你的眼中如走马灯一般闪过。我可以察觉到你的目光——怀恋，初见时的无忧无虑；渴盼，青春中的焦虑懵懂；伤感，生命里的无常变幻；愤怒，别离前的忧愁疼痛；柔情……
你的目光竟在忽然间充满了柔情，是否是想到了我们第一次的拥抱。
在寒风里，你拥着我，我挨着你。我们的脸颊都是通红，一半是因为寒冷，一半是因为羞涩……
不！
不！！
你想到的是别的东西——很隐蔽的……是什么？一张纸——一张写满了情话的纸。
天！
你居然想到了你写给我的情书？那可真是太傻气了、太傻气了。
瞧！我本不该知道的，毕竟，你忘了在你的那封情书上署上姓名。可是，最后我还是知道了，是你的死党告诉我的，就是姓黄的那小子，他还取笑你来着，说你呀，害了相思病。
其实，何止是你。
那段时间，我也是日日在相思里苦熬。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你总认为一切都是巧合——在车棚里遇上、在楼道里遇上、在选修课遇上……我将一切都做得不留痕迹。我怕做得太明显，被你知道了，会让你瞧不起，所以就偷偷地在暗地里打探。
你喜欢踩着铃声进教室、你喜欢站在走廊里向西南角眺望、你喜欢不举手就发言、你喜欢在班上称王称霸，你还喜欢听古典的音乐跳现代的街舞……
我是多么地了解你、又是多么地爱你。
苍天可以为我证明，有哪一天、有哪一夜我不是枕着对你的思慕入眠……
可是。
终于，我们盼来了成长。我们长大了，我们是大人了。
你开始穿西装打领带了，我也开始化妆踩高跟了——从三厘米到五厘米，又从五厘米到七厘米……膨胀的原来不是只有鞋跟的高度——那只是一串数字，却无时无刻提醒着我属于人类的欲望。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你想要的，我同样给不了。
“不管我们是否爱过，我们只能就此别过！”

§2
你走了，是凌晨三点的航班。虽然你什么也没有责怪，可是我懂，你怨我，不然，你又怎会像这般匆匆地离开？
你是不愿再见到我。你怕你会因此恨我。
但是，我却固执地想要见你。我缩在你看不见的角落，目睹着你憔悴的身影一点一点在夜色中高升——我哭了，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那一刻，我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万恶的欲望！
它蛊惑着我，诱得我一点一点沉沦于它设下的陷阱，诱得我心甘情愿地斩断了与你的情丝，用一世的幸福去换取虚无的权势。
心疼痛的无以复加。
我和你的爱情注定会在这儿凝结成一道伤，就像我顶额上的那道——是看不出的，却真切地存在。只是如今，再不会有人像你那样，用温柔的手指去探询、去抚摸、去怜惜——我生命中的第一道伤痕，那是产钳留下的夹印，更是母亲的苦痛刻在我身上的痕迹。
我们脆弱的身心就是这般容易受到伤害——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五阴盛。
我知道你必须离开。你有你的理想，也许，还有野心。我也知道，你希望我可以陪着你离开：相伴相随、不离不弃。
可是我不能！
没有失去就不会有得到，而得到又总是注定了失去。
假使我追随你，伴着你远走他乡，我的亲人要怎么办？我的事业又要怎么办？你有理想，我也有。你有野心，我也有！
我会忘了你吗？
我能忘了你吗？
会吗？
能吗？
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吗？
还是像伤江的水，静默地等待，不是遗忘，却是为着泛滥的那一天。

§3
没有了你的日子，生活依旧继续。
朝九晚五。
我化着明艳的妆，踩着炫目的高跟——跟又长了，已经有九厘米，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我的职位也和这高跟一样长了上去，坐得一样颤颤巍巍。我知道，树大了是要招风的，也知道，在河边走久了，难免是要失脚的。
只是。
欲罢不能。
金钱、权利、地位以及周遭艳羡的目光……
我无力挣脱。
“女人最是虚荣”，这句话当真是没有说错。我仅仅是一个女人，贪恋着纸醉金迷……
偶尔的，我还是禁不住想起你。
想起初恋时的那份小心翼翼。因为害怕被家长发觉，因为害怕被拆散，我们突然之间都变成了乖小孩：按时上学、按时放学，考试还拼命地争名次……
我这一辈子还从未那样听话过。父亲只当我终于开了窍，整日高兴的合不拢嘴，人前人后夸我是个好女儿，说他自个儿有福气。对他那副自我陶醉的样子，我可是讨厌的很，直想告诉他真相，巴不得将他气地跳起来才好。最终，还是没敢这么做，他虽然疼我，却是个老古董，若是知道了，定是不会同意我再和你来往。
这可这么行，我们是约好的，要一起去参加夏令营。万一父亲一气之下将我禁足，岂不是白费了我们几个月熬夜苦读，才换来的那点儿少的可怜的自由。
然而，还是白费了。
紧随着的那段日子，母亲病得很重。为了陪伴她，我无奈爽约。我知道你不会气我，果然，一听说我家里出事，你比我还急，居然跑到医院来找我。你也真是胆大，好在心思还算细腻，尚且懂得掩人耳目——只是苦了医生，谁让你带了那么一大帮人，你是想要把我们两个班的人都搬到医院吗？还是说，你害怕学校里的人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难道没有看见医生的目光？
他在抱怨哩，叽里咕噜地咒骂着“麻烦”和“小题大作”。
不过，管他呢！我反正是很感动。只是遗憾，从头到尾都没能和你说上一句话。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母亲缠住，问东问西。那一刻，我甚至忍不住要怨恨母亲，我多么希望躺在病床上受尽伤痛折磨的人是我自己，若是这样，你便可凝视着我、我也可凝视着你。我们就这样彼此凝视着，直到地老天荒。

§4
我出卖了我自己。
我出卖了我的身体。
本来，我连灵魂也是想要一并出卖的，只是，我已经没有灵魂可以出卖了。在我拒绝你的那一天，在我向你说“不”的那一天，我的灵魂就已经被我当给了魔鬼。
我不知道我还可不可以赎回来。我不确定我是否想要将之赎回。
头脑中有个声音在讥笑着我的不舍，她尖着嗓子问我：“为什么要赎回来呢？赎了又有什么用呢？又能证明什么呢？无非是为了再被当出去罢了！”
是啊！
赎了又能怎样？
你已经离开了我，灵魂于我还有何用？
只是，我忍不住想要知道，你在外乡过得可好？我忍不住想要知道，你是否还记挂着我。瞧！我可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你。
特别是今天。
上午的时候我载着父亲去了一趟伤江。也许你还记得，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父亲从早上起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其实，打从母亲离世的那一天，他就再没笑过，不过是到了每年的这一天表现的更为强烈罢了。
他始终都在怀念。
我的母亲。
我又何尝不在怀念。
我的母亲，还有你！
我们在伤江边走过的足迹就像是树桩上一圈又一圈缠绕的年轮，描绘着我们的过去，预示着我们的未来——我看不懂。我承认我愚钝，我读不出那些隐晦的暗示，就好像我们初次的接吻，你看着我的眼神彻骨的温柔，那是种渴求的眼神，却险些被我误会成了你闹肚子。
呵呵！
时光和我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它让我们日久深情，却又让我们的欲望一天天膨胀，直至天各一方。
然而，伤江的水还是那么清澈，和洒下母亲骨灰的那年一样。
我突然有种幻觉，似乎看见父亲和母亲并肩而立，正站在对岸向我挥手告别。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和乐和安详……
我被吓了一跳。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
是啊！
也许父亲是留不住了，这几年他老得很厉害，一年跟十年似的，眼见着那么健壮的体魄就这样一天天佝偻了下去。他还活着也不过是对我放心不下，他总还记念得当年对母亲许下的承诺，一定要亲眼看着我成家立业。
我还不想结婚。
和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我受不了。
和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过一辈子，我都受不了。
可是我失去你了，不是吗？
到底还是被欲望吞噬。
当夜晚来临，我穿着华服接受众人的追捧……那一刻，月光迷醉了我的全部。我的目光里只余下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它们都和金钱有关，同时，又都是权势的代言人。
我醉了。
真的醉了。
朦胧中我看见了你，你向我走来，揽过我、拥住我、抱起我……
我知道那不是你！
我只是……
只是想要……
只是……
只是自欺欺人。
就似乎这样便可以减少一些负罪的感觉。
然而，还是会痛。
心底的那道伤始终都没能愈合，总是涓涓地淌着血，就好像是伤江的缓流，既不让我痛到麻木，又不愿干干脆脆地结痂成疤。
唉！
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我注定一生都将受到折磨——所有的伤，便是你给我谴责，我一定好生记下，不负了你对我的记恋。

§5
我就要结婚了。
对象是我的上司，父亲对他并不十分满意。严格的说，是十分不满意。可是，这门婚非结不可。
我没得选。
如果不嫁他，我的人生便将急转直下。
可若是嫁了他，我的人生又注定凄苦无依。
他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求婚的时候，话就已经挑的很明。他以为我会期待他的怜爱，殊不知我看重的只有他的家世。他可以成就我。
这就够了。
我可以想象得到父亲对我的失望。其实，我对我自己也很失望。
看着大红的喜房，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又想起了你！
大婚的日子，我居然又想起了你！
我想着如果今天这场婚礼是我们两个人的，那该有多好；我想着如果墙上挂着的那幅结婚照是我们两个人的，那该有多好；我想着如果从今往后我们都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那该有多好；我想着如果我成为你的妻子，那该有多好；我想着……
太多的如果。
我回不了头了。
婚宴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如光年般漫长。
宾客堆笑的脸、父亲压抑的悲伤……
还有……我居然看见了姓黄的那小子，他现在混得很好，身宽体胖的样子很适合他，全然没有了当年那副受气包的形象。
见到我，他有些吃惊。也不奇怪，自从他高二那年转学去了外地，我们已有十年未见。他说，他和新郎有生意往来；他还说，收到请帖，他整个人都蒙了；他又说，虽然见到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为什么？”我问他。
他似乎显得很伤感，他和我一样，想起了曾经——想起了那些陪着你在我们班的门口窥来探去的流年往事。
我没有向他打听你的情况。
是他先说起的，我这才知道你原来一直都在和他联系。
谈起你，他从头至尾都说的轻描淡写，只除了一点，你似乎还是没有交女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调很沉，他很为你担心，又不好向我明说，旁敲侧击地问我过得可开心。
我答得很坚决：“我很好。”
无论今后会怎样，我都知道，一切乃是我咎由自取。

§6
我恨我自己。
我恨我，当初为什么不能舍下这一切和你远走高飞。
我恨。
我悔。
可是没有用。
喜房里亮着的红灯，每一盏都很灿烂。它们欢笑着讥讽我的欲望，将我的黑暗投射……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实在不像是个魔鬼，然而，却狡猾地让我永远也无法将之踩在脚下。
我绝望了。
我被它控制了。
心又开始疼痛。
思念的一切画面里都有你——你温和的笑容、你英挺的身姿……
很奇怪，我居然又忆起了那日见到的那一幕——父亲和母亲并肩而立，站在伤江的对岸向我挥手告别，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和乐和安详。
父亲……
我的父亲……
他去了。
就在我大婚的那一晚。
他去了。
转眼间，婚衣变缟素、喜堂变灵堂。
灵柩里躺着的人啊！他的面容是如此的祥和、没有悲伤、没有忧虑。我终于相信上苍用他大能的手解脱了这可怜人背负着的一切俗世纷扰。
他平静的走了。
我没有哭。
母亲也是如此平静地离开了人世。
我那时却哭得很厉害。
你于是搂着我，哄我。
想到你，我忍不住要哭。
可是没有谁会像你待我那般温柔了。
我的丈夫是不会理会我的，他会由着我一直哭到天明。只要不扰了他的清梦，我要死要活他都不会关心。
这不，灵堂一布置好，他就径自去休息了，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守着我父亲那孤零零的尸身。
夜很静。
静的没有声音。
我的心又开始痛了。
你留下的那道伤终于给它自己找了个同伴，它们现在就在小声地议论着各种折磨人的方法，它们都盘算好了，两个打我一个，它们是要讨便宜的。
然而，我不会给它们机会了。
我再不给它们机会了。

§7
我昏迷了三天。
这三天我看见了好些人——父亲、母亲、姓黄的那小子，我过去的好朋友们，还有你！
像是一个疲倦至极的旅人好不容易行到了终点，睡了漫长的觉，经历了漫长的脱力。之后，便是接近疯狂地雀跃。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我沉浸在这种快乐中，与围在一起的父母和朋友欢声大笑。而你……
你站在远处微笑着看我。
霎时间，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你和我。
我们似乎穿越了漫漫的时空，跨过了所有横隔在我们中间的鸿沟。重又站到了一起，重又回到了那段难忘的青春——
“我……我喜欢你……”
你羞怯的模样我至今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惜，你竟是没能看到我羞怯的模样，谁让你刚说完就赶忙溜走了。你是怕我拒绝吗？因为我看上去是那样的骄傲。你真是傻！骄傲总是装出来给人看的，再说，就算我真的骄傲，面对爱情，我的骄傲也会变得如同尘埃一般卑微。
你在摇头吗？
你认为我说的不对？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终是……
是！你说得没错。
到头来，我终是拒绝了你！
可是，这拒绝并不是出于骄傲的缘故！我离开你，乃是因为欲望的怂恿。
欲望！它像铜墙铁壁，它将我锁住了。
钥匙在哪里？！
钥匙在哪里？！
你手里的是钥匙吗？它为什么是红的？它为什么还在跳动？那些落下的是血滴吗？天！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那是你尚在跳动的心……
它就是钥匙？
你在摇头。
你指着我，又指着自己。你比划着心型，将自己的心套了进去……
我懂了。
钥匙是在我自己这儿呢？
是我将钥匙锁了起来。
至于你的钥匙，那是你的，因为，你也将自己锁了起来。
来！
让我们都解了那羁绊住灵魂的锁链。那样，我们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结合为一个整体，成为彼此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我又还在犹豫什么呢？
还是放不下么？

§8
他要离开我了。
我名义上的丈夫。
我不怪他，也不怨他。没人会想要一个病弱的妻，一个濒临崩溃、随时都可能疯掉的妻。如果我是男人，我便不要。这会折损了我的骄傲。可是，身为女人，我多少希望他不要如此绝情。
到底还是太过贪心。
我住了很久的医院，他却只来看过我两次，一次是我醒的那一天，一次是我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那一天。
在签字前，我对他说：“你不该在此时弃我于不顾。真的不该！”
说这话的时候，我又不自觉地想到了你。换作是你，你一定不会像他这样，你会照顾我、安慰我……
唉！换作是你，我也断不会像这般躺在医院里。我知道我曾经想过，有那么一瞬间，我曾经想过——我躺在病床上，享受你深情的目光。可……我那是说着玩的。再怎么，我也不会忍心在你的面前伤害自己，你是会为此伤心的。你要是伤了心，我是要哭的。
对了，我有一个秘密从来都没有告诉你。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哭，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哭的次数却特别多——一和你吵架，就会哭；你要是不理我，也会哭；你难受了，又会哭！就连想到你的时候，我还是会哭。
和别人在一起我可从不这样。
他就只见我哭过一次，还是在丧父的那晚。那也是为你哭的，难怪别人都要说女人是水做的。我倒是觉得，女人都是冰做的，遇了生命中温暖的阳光，就学会了流泪。
显然，他不这么想，他觉得我是铅做的，因为签离婚协议的时候我突然笑了，我夸他做的对，还告诉他，如若他是女子、我是男儿，我也是会弃他于不顾的。
“你就不伤心？”他这样问我，一个字儿都不差。
“当然不！”我顶回去。
我知道他的心里不好受，轻而易举地甩掉我他固然高兴，可是我的好心情多少伤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就好像他从来都没能入得了我的眼。
可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是真的不伤心。
你可不要因此就责怪我铁石心肠。我的心是热的，若是你受了伤、躺在床上，那么，不管我是女子还是男儿，我都绝不会弃你于不顾。我会守着你、我会宽慰你、我会夜夜为你祈祷……
只是……
怕是不能够了。
你不会要我的。
因为我知道，姓黄的那小子必然已将我结婚的消息告诉了你。你是会恨我的！若是你知道了我结婚的动机，你更是会恨我一辈子的。

§9
为了养病，我不得不卸下了我的高跟。
穿着平底拖鞋从这头挪到那头，又从那头挪到这头，感觉很好。轻松而且自在。我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欢畅的无忧无虑。
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你说人是可以一辈子快乐的！我信你！可是，我要说，人是很难一辈子快乐的。
就好像这会儿，我虽然心头舒畅，手腕儿却痛得厉害。医生说我的伤口复原很好，我却感觉他像是在胡诌！明明不碰都痛，他还骗我说复合的好……
他蒙我呢！想想又不能怪他，只要是伤，都是得痛的。如果不痛，那就不能称之为伤了。
可是！
我还从未这般痛过。
我最是怕痛的。
你许是还记得，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我们偷偷溜进玫瑰园里，我一个不小心被扎了手，当场就泪如雨下，急得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其实，我那是逗你呢！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最不好哭的。如果不是为了向你撒娇，我是痛死也不会掉泪的。
然而，你那颗木鱼脑袋却不明白。你以为我定是伤的很重，还逼着我去打什么破伤风针……那可真是痛。不过，为了你释然的笑容，再痛也值了！
渐渐的，手腕上的伤开始愈合了。
有点儿痒。
医生来给我复查的时候，我痴笑着问他：“如果这个时候再补上一刀，会有什么现象呢？”
医生惊惧地看着我，在病历上匆匆写下了什么。
我知道，他怀疑我快要疯了。
这正中我的下怀。
我就是要让他以为我要疯了。不然，我那名义上的丈夫又怎么会如此仓促地急于和我划清界限？
我是故意的。
当我意识到自己没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注定还是要再度陷入我的欲望里。因为，我早已用它织好了一张网，只要我还活着，我便没得选。
那天，医生给我检查，我按照设计好的剧本问他：“医生，我以前总听人说，割腕不容易死，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向我投来狐疑的目光。
我痴笑起来：“医生，你说，我是哪一步做错了呢？”
他惊惧地看着我，在病历上匆匆写下了什么——那是我醒来的第一天发生的事，在我签署离婚协议的那个早上又重演了。
我知道医生会给我名义上的丈夫打去告急电话，我也知道，等待我的，定然是他的决绝。
其实，他本不该这样。
他的决绝于我没有害处，伤害的只能是他自己。
有人在暗处要对付他，我不过是个障眼法。忽略了我，那些暗处的人便拿他没辙。然而，他算计的太死，到底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我只记得他在倒霉前，问过我一句话。他问我，我的割腕是不是假的。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我如实回答，“我早已提醒过你‘你不该在此时弃我于不顾。真的不该！’！”
他自嘲地笑了。
很多时候，我觉得一切都是天意。
我没有费心去布什么局，局却自己布好了，只等着我走进去。

§10
捉住了鱼，网便失去了用武之地。
我终于从欲望的漩涡中撤离。
乘上开往东方的地铁，我追随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看开，也许，欲望只是被暂时禁锢，而我，必须找到封印它的途径。
我躲避人群，在伤江上游的小屋里离群索居。屋子很小，里面只空空地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
你知道，我不会做饭，只有天天啃方便面。那玩意儿没有营养，虽然我一顿吃两包，人却还是一天天瘦了下去。那些漂亮入时的衣服通通松松垮垮地大了一整圈，穿在身上，跟睡衣似的。突然觉得很假，原来，再华美的衣服穿错了身子也一样是糟蹋。
接着几天，我的饭量又涨了，人却又瘦了。如果让你看见现在的我，我打赌你一定认不出。不！你一定能够认得出我来，就如同，我总是能够认得出你一样。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们也定然可以认出彼此。一定可以！
已经几个月没穿过高跟鞋了。也没舍得扔掉。偶尔地看看，心中总是充满了惆怅，偏偏全身的伤都不愿意让我好过，它们现在已经集合成了一个军队，就等着推翻我。
顶额上产钳留下的夹痕、手指上玫瑰花刺扎下的伤、手腕上狰狞的刀疤、心头滴血的伤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起来造反了。
它们埋怨着我，斥责我当初不该拒绝你。
它们给你罗列了一大堆的优点。
这不，顶额上的夹痕仗着自个儿年岁最大，抢先吼了起来。它夸了你一大堆好话，说你温柔体贴。至少，它觉得你对它挺好，因为你曾经抚摸过它。
紧接着，手指上的刺痕也尖着嗓子发言了，它觉得自己个儿小，所以其余的那些都该让着它。在它的眼里，你是一位深情的细心男子，因为你在乎它，尽管它这般微小，你却在乎它。
手腕上的刀疤叹息了一声，它对你没什么了解，因为它压根儿就没有见过你。
心头的创伤于是高声尖叫，它挑拨我和刀疤的感情，说就是因为我薄情寡义，才会害得刀疤不能体会柔情。
刀疤被它说动，迁怒于我，让我日夜疼痛、坐卧不宁。
唉！
要是你能来安慰安慰它就好了。
哪怕只是一句，莫说是小小的刀疤，即便是乖戾的愤怒之神，也会因这温存的言语，立时失了怒气。
要是你能来就好了。
可是，来了又能怎样？
我们回不去了。
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说出去的话更是收不回的。
我拒绝了你。
拒绝了。
拒绝就是拒绝。
就好像一个句子画上了句号，不管它后面再接上多少句子，于它都是不相干的。段落也许会关心，而句子却不会，它的自身完整，对它而言，这就够了。
我拒绝了你，就好像是给我们的种种打上了句号。就算人生依旧前行，也已和它没了关系。
只是……
心中忍不住有一丝小小的期待。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在茫茫的人海中再遇上你，我们还可不可以重新鼓起勇气，追求另一个美好的开篇。

§11
也许是天上的神明听到了我的祈祷。
你回来了。
我听说你回来了。
那天，我在街上闲逛，两旁是商家布置地精美琳琅的橱窗。我可以感觉得到欲望在我的心底悸动——橱窗里展出的高跟是最时的新款，超过十厘米的高度诱惑着我，就像那高高在上的紫金龙椅，诱惑了一代又一代纯善的心灵。
我不自觉地靠近。
将手抵在玻璃上。
“水晶的诱惑——让你华美变身‘CINDERELLA’！”
看着这般诱惑的广告语，我心动地更厉害了。
就在我快要抵挡不住这欲望的诱惑之时，我似乎突然看见了你！在玻璃里……你笑得那么伤。
我调转过头。
是我眼花了，居然错将姓黄的那小子当做了你。
看到我，他的眼睛瞪得很圆。
“你怎么这么瘦？”
“我减肥呢！”
和他坐在伤江边叙旧，他没有提我的前夫，我也没有提。也许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有些事，站在我们的立场都不方便说起。
席间，他时不时刺探般地提起你。提起过去的那些日子，他似是存了太多的感慨，我第一次发现，他原来喜欢过我的闺蜜。
“你们都不知道。”他对我说，“那个时候，我天天陪着他去你们班找你，不是我乐意陪他，我只是想见见她！可……我胆子小……结果……”
他突然呜咽着哭了起来。
他还是思念着她的，哪怕她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
可是，又能怎样呢？
岁月难道未曾让我们明白？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临走的时候，他突然问我，问我为什么要来到这座城市。
“为了养伤。”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起了疑。
“怎么？”我问他，“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摇摇头，从伤江边匆匆逃离。
然而，第二天的大早，他又这般匆匆地折了回来：“我以为，你是来找他！”
我于是又一次得到了你的消息。
你病了。
这就是为什么姓黄的那小子会在这儿，他来看你。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儿，上苍牵引着我，让我重又走向你。
你病了。
我伤了。
我们像是林间的野兽，因为相爱，所以彼此蹂躏，直到遍体鳞伤，才终于可以安静地依偎在一起。
他说，他本来没打算告诉我。
他还说，他至今也没打算告诉我。
可是，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他只是知道，他必须告诉我，他只是知道，你在痛苦，而我是你唯一的安慰。
我告诉他，他错了。
乃是你，你是我唯一的安慰。因我中了那欲望设下的毒，而你，便是那唯一的解药。
“你会去见他？”
“不！”我掉过身，看伤江滔滔的流水，“我不要去见他！我想要品尝一下剧毒噬心的滋味！我活该！”
他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对我说，其实，是你想要见我。

§12
原来！
原来你一直都恋着我！
在每一个寂静的夜晚，你都在呢喃着我的名。
就算病了、就算理智被疯狂毁减，你也依旧恋着我。可是……我又要如何面对你？
我无颜再站立在你的面前。
我只能偷偷地躲在院墙外，日夜眺望着你憔悴的身姿。
你从来都没有笑过。
你眼底的那抹忧伤是为了我吗？
你唇间的那声轻叹是为了我吗？
姓黄的那小子不断地向我报告你的病情。
恶化了。
稳定了。
又恶化了。
……
你昏迷了。
也许是快要死了。
我不想让你死。
我一定要见见你，我不能让你怀着对我的怨恨离开这个世界。我必须要见见你，我要告诉你，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然不会拒绝你。
可是……
我说不出。
看着病床上那句羸弱的身体，我什么也说不出。
这是我的罪，却让你替我偿还。
我还能说什么呢？那一刻，我恨自己入骨。
阳光照耀着你瘦削的面颊，如此熟悉。我轻轻地抚上去：“求求你。求求你，醒醒！”
我似乎看见你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可是你没有醒。
你继续沉睡着。
“你为什么不醒来呢？是不想要见我吗？怎么？你小气地不愿意原谅我？不！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小气的人从来都是我，我总是要求你迁就我，却从来都不愿迁就你。我知道我错了。我下次再不会这样了。你就醒过来吧！就算你气我，你也得醒过来，你这样躺着算什么。难道你就这样不愿理睬我？这可不行！你要是恨我，也得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你要是不愿意原谅我，至少，你也要知会我一声。不理我，这是什么意思？我的理解力差，我不明白。所以，你一定得醒过来，你醒了，我们才好将这烂摊子结了。你要是不欢喜我了，我们就一拍两散；你若还是欢喜我，就不该像现在这样由着我难受。你听到了没有，你这个大混蛋。你醒醒！你醒醒！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我趴在你的床边自言自语。
你是听到了对不对？虽然在后来的日子里你一直竭力否认，可是，你一定是听到了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会突然就醒了？不然，为什么你一醒来，就会冲我微笑着低语：“小傻瓜！”？
“是啊！我就是一个小傻瓜，可是，总好过你这个大傻瓜！”我扑在你的身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我们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我们还是可以幸福的。

§13
你靠在床上凝视着我。
我倚在床边仰视着你。
“你瘦了。”
“你也瘦了！”
你笑起来。
这么长的时间里，我还是头一回看着你笑。那样灿烂，让阳光都不好意思再炫耀了，默默地缩到了云彩的后面。
“你是真的瘦了。”
“难道你不是？”
“还是这么得理不饶人！”
“得了理，为什么要饶人？”
你无奈地叹息。
我学着你叹息的模样。
你于是又笑了起来。
时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我们拌着嘴，用笑容温暖彼此。这一刻，我们的眼中都只有彼此唯一！
唉！要是这一刻能够成为永恒该有多好！我是真的希望，我还不想和你分别。一想到我会失去你，哪怕仅仅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足以让我的心有如被凌迟一般疼痛。一想到我曾经拒绝过你，我曾经让那么多可以和你厮守的光阴空空流去，我的心中就有无限的悔恨……
我想要对你说声“对不起”，可是，我说不出口。
有些事，我们都不愿再提。
历经了挫折，我和你都开始确信，眼前的幸福才是值得我们关注的唯一。甚至姓黄的那小子也受到了我们的感染，赌咒发誓，说定要在今年告别这凄苦的单身生涯。他那副豪气冲天的神情将你逗得笑了起来。你于是打趣他，问他是不是看上了这家医院里的某位漂亮护士……
这小子害羞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可巧，有个小护士从他的面前匆匆跑过去。他的头埋得更低了，脸颊红红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那般不知所措。
“眼光不错哦！”
你说这话的时候，我想，我看见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忧伤。我知道，他又想起了她，他还是忘不掉她，所以，才会爱上了那个小护士，因为她们有着同样明澈的眼睛。
你和他又喋喋不休地絮叨了很多。
他说你很久都没有这么健谈了，他将这归为了我的功劳，我可不敢当。天知道，我带给你的快乐和你带给我的快乐相比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然而，你笑着望向我……那笑容许是让他看出了端倪。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你和我相视而笑。

§14
没有豪华的婚服、也没有繁琐的仪式。只有几个知心的朋友聚在一起，在伤江边搭一张桌子、架几把椅子，吃点儿小菜、喝点儿小酒。你邀请了那个小护士，我请来了我的闺蜜。
这就是我们的婚礼。
不隆重、不热烈。可是有了你，这婚礼在我的眼中便成了天下间最美妙的婚礼。
我们终于结合了。
成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你是我的夫，我是你的妻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本来还想抢在你前头，现在看来，是追不上了！”席间，姓黄的那小子如是说。他和小护士的感情发展的很快，她是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就像是我的闺蜜。
看着他们在席上坐成的三角，我不禁会想，他真的能够忘记吗？如果不能，他还能够幸福吗？
存着这样的疑惑，我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计划，我想到了“真心话大冒险”。
你有些不高兴呢？你怕我想要窥探你……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我不过是想要知道……知道他和她……
她说：“其实，那个时候，我一直挺喜欢‘黄鼠狼’！”她唤着他的外号，他没有生气，眼底反倒燃起一股希望。
她接着说了下去：“那个时候，我天天想着他向我表白。我其实要的并不多，就只是一个‘喜欢’而已。只要他说，我当场就答应。结果，等了一个多学期……还没等到，他就转学离开了……”
“你……我……要是知道你一直在等我表白……我……”
“你怎么呀！你就一愣头青！”她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我表现都那么明显了，我给你送去的贺年片难道你没看吗？那上面印的是什么？全是心！你还要我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我先向你表白啊！”
“心？”姓黄的那小子也急得跳了起来，“我哪里知道你的心思。那年你送的贺卡，给谁的上头不全是心！”
“可只有你一个是男的……”
我可怜的闺蜜，居然委屈地哭了起来。
他们到底还是错过了。
她爱她的丈夫。
而他……我想终有一天，他会深深爱上那个可爱的小护士。

§15
夜晚的伤江迷醉惑人。
我们都喝醉了。
可爱的小护士因为明天还要赶班，所以先离开了。紧接着，是我的闺蜜，她的丈夫很忙，可还是挤出了时间来接她，他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他是真的很爱她、在乎她。我替她高兴，就如我替我自己高兴一般。
只有姓黄的那小子还没有离开，他霸了我们的屋子，在那儿呼呼大睡，害得你和我只能凄凄苦苦地窝在江边吹冷风。我是真的不打算原谅他，不过，看在他撮合了我们的份上，我决定姑且不跟他计较。
夜风很凉。
可是有你在我的身边，就好像有太阳的光始终笼罩着我，我很温暖。
我想我忘了告诉你，我们结婚的这天，我丢掉我的高跟。我终于可以彻底地放下，将蛊惑人心的欲望封印，将灵魂从魔鬼的当铺中赎回。
我想我忘了告诉你，你深情的目光可以助我抵挡这世上的一切狂风暴雨，你温暖的怀抱可以助我忘却这世上的一切苦痛愁伤。
我有太多的东西忘了告诉你。
太多太多。
我对你的每一寸思恋、每一缕爱慕……
不用说的。
你懂。
你总是懂得我的心思。
你笑了。
你知道我也懂。
你握住我的手……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不该让那道狰狞的伤疤鬼头鬼脑地探出头来吓着你，这些天，它一直都没打好主意。它恨我哩！巴不得我难堪出丑。它的心眼儿可是坏的紧，一刻都不消停地不愿让我好受。
怎么？！
你冲我摇头？
你让我不要责怪它？
你……
你是吻了它吗？
噢！你……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吻乃是最为和煦的春风。可怜这涉世尚浅的刀疤，它沉浸在你温柔的怜惜中，忘记了对我的责罚。

§16
你终于还是离开了我。
如此匆匆。
我不过是打个一个小小的瞌睡，你就溜走了，好像调皮的沙粒从我的指缝间滑去。
罢了。
我不怪怨你。
一想到你要去的地方是平和安宁的天国，我便放下了忧虑。
病魔实在待你太苦，我亦不能忍心。
只希望你到了那儿，能记得替我向我的父母捎上一句话，就说我一切都好。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委屈自己，等等我，等我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追上你匆匆离去的步伐。
你是听见了我的祈求吗？
你果然停住了脚步，你站在天国的门口向我微笑。你告诉我，你会一直停留在那儿看顾着我，看顾着我，还有……
是啊！
还有我们的宝宝。
我俯下头，似乎可以透过肉体，看见生命在子宫里缓缓孕育。
这儿，有了一个小生命呢！
等等！
他在踢我。他对我说，他想爸爸！
傻孩子，你为什么要去想爸爸呢？你的爸爸就在你的身边，他是每一缕阳光、每一滴水珠、每一阵清风……他始终都陪伴着我们。我可爱的宝宝，你为什么要去想爸爸呢？他现在就在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伤江滔滔的流水是他赐予你的祝福，永不枯竭。
小傻瓜，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你有一个多么爱你的爸爸呀！他会将这世上的一切美好都呈现在你的面前，只要你开心，他便会为了你，成就一切的富饶。
所以，我们不孤单。
我们始终都生活在一起，我们是快乐的一家子，并将永远地快乐下去。
他又踢我了。
他听懂了。
他说，他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手掌下传来的温度，是你的阳光洒下的祝福。
我爱你。
当我将你的骨灰洒进伤江滔滔的流水，我的眼睛里没有泪。只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要为你哭泣。因为，你还是在我的身边，虽然换了一种方式，可是，你依旧在我的身边陪伴着我——你抚摸我额上的夹痕、亲吻我指上的刺伤，你用你全部的怜惜抚慰我手腕上狰狞的刀疤……
这一天，伤江冲去了我全部的伤。

§17
姓黄的那小子终于还是没能兑现他的誓言，他的婚礼迟来了四年。他用四年的世界爱上了那个可爱的小护士——不仅仅是那双眼睛，而是她全部的身心。
我真心为他们的祝福。
你也是替他们高兴的，对吗？所以，今天的天气才会格外的晴朗，那是你赐给他们的新婚祝福。
他们收下了。
他们都很谢谢你。
我想，你一定也看到了，他们很喜欢我们的宝贝儿——他笑起来像你，都是那么的温暖。可爱的小护士夸奖他是个天使，他确实是个天使，是你赐给我的天使。
看到他们的婚礼，我不自觉地睹物思情。
我想我是哭了，我们所有的人都哭了，除了我们的宝贝儿。
在回家的路上，这小东西眨巴着眼睛困惑地问我：“妈妈，你们为什么要哭？”
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电视上说，结婚应该是件高兴的事！”
“所以我们才哭呀！我们是喜极而泣。”我解释着。
“喜极而泣？”这孩子人小鬼大地摇头晃脑：“难道是因为喜乐来得不容易？”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并没有错：“要知道，你黄叔叔受了很多的伤才换来今天的幸福，故此，这幸福于他是得来不易的，就是因为来之不易，所以才格外令人欢喜、令人感动，所以，我们大家才会哭。我们是在替他们高兴。”
到底还是小鬼，被我这么一长串说辞绕晕了脑袋，老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黄叔叔为什么会受伤呢？他很粗心吗？”
“傻孩子！”
小鬼歪着脑袋，一板一眼地强调：“我可不傻！我总是很小心的不弄伤自己。”
我笑了起来。
我想起了你。
如果你没有病、我没有伤，如果我们都很小心地不让自己陷入伤痛，我们便不会重又走到一起。
我想起了我的出生。
如果没有产钳留下的夹痕，就不会有我降临在这个世上。
我想起了我们的宝宝。
这可爱的孩子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出生，也带来了一道伤。我是难产，剖腹取出了这个孩子……
他到底是太小。
我告诉他：“伤痛原是上苍赐予的礼物，为了让我们珍惜幸福的甜蜜。”
他似懂非懂。
不过，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谢谢你，我的爱人。
谢谢你带给我的快乐，也谢谢你带给我的忧伤。你圆满了我的人生，你让我明白人是可以一辈子快乐的。而现在，我所能给予你的，只是轻轻地对你道一声：“晚安！”

悲酥清风

支持原创，等不忙了细读。

梵天一梦

悲酥清风 发表于 2013-6-28 09:14
支持原创，等不忙了细读。

不急不急！{:soso_e163:}

静观致远

是挺长的，，，

梵天一梦

静观致远 发表于 2013-6-28 10:52
是挺长的，，，

HOHO，发现偶那个时候很有耐心~~

静观致远

梵天一梦 发表于 2013-6-28 10:58
HOHO，发现偶那个时候很有耐心~~

哈哈，，是的，也是练人心性的一个好方法，，，，，

rxy6200

{:soso_e163:}收藏起来慢慢读~

梵天一梦

静观致远 发表于 2013-6-28 11:02
哈哈，，是的，也是练人心性的一个好方法，，，，，

致远老师说话的口气和俺爸好像啊~~

梵天一梦

rxy6200 发表于 2013-6-28 11:04
收藏起来慢慢读~

谢谢支持{:soso_e163:}

rxy6200

梵天一梦 发表于 2013-6-28 11:07
谢谢支持

支持是应该的{:soso_e163:}

静观致远

梵天一梦 发表于 2013-6-28 11:06
致远老师说话的口气和俺爸好像啊~~

哈哈，，，共同学习，无有高下，既不是老师也不像爸爸，，，，，{:soso_e112:}

洛神香妃

先马克下  我吃完饭回来好好看{:soso_e154:}

老菜头

太长了点情巳感人赞个好

胖胖妈

失而复得的幸福。（遗弃了幸福重新获得）

梵天一梦

静观致远 发表于 2013-6-28 11:13
哈哈，，，共同学习，无有高下，既不是老师也不像爸爸，，，，，

不大会称呼人，以前逮谁都是叔叔阿姨的阿姨的喊，后来吧，偶长大了，逮谁都是哥哥姐姐的喊，再后来吧，我被人喊阿姨了~~于是，现在逮谁都是老师大师的喊{:soso_e120:}

梵天一梦

洛神香妃 发表于 2013-6-28 11:37
先马克下  我吃完饭回来好好看

洛神{:soso_e178:} ，再亲一口{:soso_e152:}

梵天一梦

老菜头 发表于 2013-6-28 12:02
太长了点情巳感人赞个好

谢谢{:soso_e163:}

梵天一梦

胖胖妈 发表于 2013-6-28 13:40
失而复得的幸福。（遗弃了幸福重新获得）

那个时候写这篇文文，就是因为觉得现在的人都太过追求物质生活，哪怕伤害别人，哪怕伤害自己，把身边的美好都错过了

胖胖妈

梵天一梦 发表于 2013-6-28 13:55
那个时候写这篇文文，就是因为觉得现在的人都太过追求物质生活，哪怕伤害别人，哪怕伤害自己，把身边的美 ...

我认为你是幸运的(得到真正幸福)。

梵天一梦

胖胖妈 发表于 2013-6-28 13:59
我认为你是幸运的(得到真正幸福)。

我觉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我是很容易满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