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的餐桌

马生

五分鐘的餐桌
　　冬天，我披著厚毛衣孤身地但我仍感到寒冷。每當提著手提包的我經過一個櫥窗時，我總會有一分鐘的溫暖。請別小看這一分鐘，就是這一分鐘的時間讓我結識了一位櫥窗內的女人。
　　她叫Monday。每次我看見她，她總是穿著白袍獨自坐在餐桌前。我還注意到她每天的表情都很不同，有笑的，有哀的，活像一個善變的小女孩。我一直都很想問她一個問題，但每次碰見她時都說不出。第四次見面，我終於鼓起勇氣走進她身旁問了她。
　　「我經常都看見你坐在餐桌前，你在等人嗎？」我問。
　　「是啊。但這個座位從沒有人坐過，因為我要等的人還沒來。」她說。
　　「你很想見到這個人嗎？你不怕你會等不到這個人？」
　　「我不怕！因為任何人都可以坐來試試的，只在乎我是否願意。」
　　「如果我坐下的話，我會是你的第一位嗎？」
　　「對。以前經常想坐別人的座位，但都被拒絕，因此我就一直待在這，等我要的人。」
　　最後我沒有坐這個座位。因為我知道一個一直坐不到別人座位的女人是不會一開始把座位留給任何人的，特別是陌生人。
　　由於工作關係，半小時後，我提早跟她道別。臨別前，她送了我一根她的頭髮並套在我的大拇指，然後歡送我離去。那一刻，我好像只跟她說了一分鐘的話，我很想告訴她，但知道這不是時候。
　　一星期後，我又來到她的餐桌前，她主動向我揮手。我繼續站著跟她說話，但只見她不敢正視我的眼神。這次她問了我一個問題。
　　「最近工作嗎？這幾天不見你。」好說。
　　「前幾天的確很忙。」
　　「工作雖忙但也要注意身體喔。」
　　「知道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
　　「是呢？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她說。
　　「喔？一個好女孩。」我說。
　　「其實我只會對你好。」她微笑。
　　「你真會說話。」
　　「其實為什麼你不坐著跟我聊？」
　　「。。。。。。」
　　Monday離開座位，在手中拿出一張紙牌並把它黏貼在她對面的椅子上，而紙牌寫著一個人的名字。
　　「現在你願意坐下來嗎？」她用堅定的眼神微笑著。
　　我向她微笑，然後便坐下了。始終我不能選擇，因為我根本早已很想坐這個位置。
　　那天，我放下手上的手提包，盡情地與她促膝長談。我不知道我們聊了多久，但至少我知道當我離開座位時，雙腳也依依不捨，連Monday也一樣。
　　「你不能繼續坐著嗎？」她說。
　　「放心。我每天都會來的。」我拿起手提包說。
　　「那好吧。但請你不要帶著手提包過來了，我不想你把她當作離開的原因。」
　　我沉默跟她揮手道別，作為這一分鐘會面的總結。
　　由冬天到夏天，全部有空的時間我都來到這個餐桌前。期間，我們一起幻想將來，一起接受現實；有時候我覺得我是牛腩，她是河粉，有時候她覺得我是杯，她只是水。縱使如此，她對面的椅子的紙牌仍沒有撕破。她曾說，如果我生氣地說有幾天不來的話，她會對椅子呼出暖氣，讓椅子有足夠的暖意。
　　每次我來到櫥窗時，她依然坐在椅子看著我。有天，我便問她。
　　「你每天都待在這兒等著我嗎？」我說。
　　「是啊。」她說。
　　「你每天都在等，你不覺得累嗎？」
　　「的確累，不過也沒辦法。因為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來，重要的是我怕當我離開時，我便沒法看到你在櫥窗外的表情。」
　　「在櫥窗外和這兒的我表情都不一樣嗎？」
　　「現在沒有，不過我怕將來你會。」
　　此刻，她彷佛是主人房內的玩具熊，每天等候主人的撫摸和忽略。
　　最後，我給她一個擁抱。
　　一分鐘的時間到了。雖然這分鐘比現實還多很多，不過我有種感覺想這分鐘快點兒結束。
　　離開時，我看見我的手提包移開了，似乎她也開始討厭我的手提包。
　　夏天的某一日，我來到餐桌。她用手托腮，苦惱地說：「我看你從櫥窗外到這，你的表情變了。」
　　「變了？我怎樣變？」我好奇問。
　　「你真的變了，你可以不要離開我嗎？」她激動起來。
　　「Monday，你冷靜下來吧。」
　　「你為什麼你想離開我？我捫心自問沒有對你做錯什麼。是因為你的手提包嗎？你知道我一直妒嫉它嗎？因為它每天都在你身邊，而我卻要在這兒苦等。我恨它。」
　　「別為小事來爭吵。」
　　「小事？在之前我說過你的手提包不要在這兒出現，你有聽到嗎？我想你可以抽時間來陪我，你卻用它來做藉口。」
　　「你冷靜點吧。」
　　「我就是不冷靜！你走，我不想再見你啊！」她把紙牌從椅子上撕開。
　　護士突然進來，問：「什麼事？」
　　我拿著手提包，然後跟護士走出去說：「Monday又發作了。」
　　護士聽後說：「唉！一位為情癡狂的病人。」
　　「可惜椅子上的名字上不是我，否則我也可能被她感動呢。不知道是誰的男孩令她變成這樣。」我說。
　　「據說因為男孩的一句話便令她瘋了，都不知道這個自私的傢伙在哪兒？」
　　「原來如此，時候不早了，我還要為Monday寫一份報告。你幫她打一枝鎮定劑吧，好讓她明天重新來過。我幾天後再探訪她。」
　　「那好吧。馬社工再見。」我點了點頭，護士便推著藥箱進入Monday的病房。此時進了升降機的我，我看了手錶。
　　兩分鐘，原來現實的兩分鐘是那麼久的。
　　在冷靜的空間，我實在阻礙不了眼淚的衝擊，只能掩著臉說：「Monday，對不起，是我的錯了。沒想到我會弄成你這樣。」
　　
　　＜完＞
稿完於二零一零年十二月十一日晚上，珠海
第一次修改於二零一零年十二月十二日下午，珠海

小羊

在精神病医院呀。。。
很有创意！

小羊

马生 发表于 2011-6-22 18:22
哈~對啊.其實我想寫的是令到那個女進精神病院就是"我",不過可能表達得不清楚呢~

呵呵！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

你可以写人迷恋上她了。。。{:soso_e120:}

马生

小羊 发表于 2011-6-22 18:24
呵呵！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

你可以写人迷恋上她了。。。

哈~始終是半年前的作品.現在已寫不出這感覺了.現在我是寫一些現實的故事.

小羊

马生 发表于 2011-6-22 18:31
哈~始終是半年前的作品.現在已寫不出這感覺了.現在我是寫一些現實的故事.

你适合写小说，短篇，悬疑都可以！

小羊

马生 发表于 2011-6-22 18:44
哈~你說對了.這我都喜歡.哈~我是想以低下階層的百姓生活來作背景寫他們的故事(香港和內地的.)

如果你有梦想，就必须捍卫它！

马生

小羊 发表于 2011-6-22 18:45
如果你有梦想，就必须捍卫它！

對~我由中五就一直捍衛自己的理想.我已經認定寫作是我另一半了.就算我窮也要寫~

sonyleg

你的文字，适合一杯清茶，一首古乐，慢慢细品……

马生

sonyleg 发表于 2011-6-22 18:56
你的文字，适合一杯清茶，一首古乐，慢慢细品……

多謝你的讚賞呢~=]

雪梨

{:soso_e182:}